EP.38【跨界】關於換腎，你必須知道的三大重點 Ft. 王舒民院長

這次歡迎王舒民院長上節目，王舒民院長又稱好腎醫師，是我在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最景仰的大學長，不曉得大家是否還記得豬腎移植的內容呢？因為王舒民院長是腎臟移植的專家，為了讓更多人了解腎臟移植的過程和條件，以及王院長對豬腎移植的看法，我們這次特別邀請王院長和我們分享喔！

【王舒民醫師簡介】
人稱好腎醫師，現為舒民診所及維民診所院長。大家一定對王院長有印象，不曉得大家是否記得普拿疼廣告，那位推薦阿伯服用普拿疼止痛藥的帥哥，就是王舒民醫師！

我還記得每次碰到大愛移植（腦死要換腎時），我都會第一時間打給學長，一起打電話通知移植名單的病人，等配對結果出來。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半夜兩點，我們兩個都忙完了，在洗腎室喝咖啡等報告的過程看日出。

林軒任醫師（以下簡稱林）：不曉得院長對於這個過程，是否還記得嗎？

王舒民醫師（以下簡稱王）：當然，嘔心瀝血的事都歷歷在目，尤其跟軒任在一起都是很賽的時候（笑）

林：院長碰到換腎的頻率大概多高呢？一個月或一年會半夜出幾次任務呢？

王：不一定，有時候我覺得看運氣，視那一陣子捐腎的狀況而定。我記得有一次是12月，剛好當時很冷，那個月總共有7次半夜跑出來換腎，再加上值班，大約有10天無法陪伴家人，必須以醫院為家。

林：真的是很辛苦耶！以2020年的換腎報告來看，總共有300多個換腎成功的案例，那按照這個數字對照當年，王院長碰到的換腎的比例真的相當高！那想另外請教院長針對豬腎移植的看法？

王：以腎臟移植來說，目前最好的仍然是人體移植，但目前國內人體移植的來源非常有限，像剛剛軒任醫師提到，一年成功換腎約300人，但目前等待腎臟移植的病人約7000~8000人，所以好幾年前就有考慮用哺乳類動物的腎臟來替代我們的腎臟，如果可行，那就是非常有效的腎臟來源。

但之前的狀況都是失敗，這次豬腎移植後可以存活30幾個小時，對腎臟移植來說是相當振奮的消息，至少克服超急性排斥的狀況。所以我覺得，如果豬腎，或哺乳類的腎臟，後續如果能存活更久，我覺得對末期腎臟病變的患者是非常大的鼓勵。

林：之前在網路上看到一些傳聞，腎臟病病人之間的群組，豬腎移植的新聞引起很大的迴響，之後期刊Science Report也有針對這個話題，表示豬腎移植到人體成功還有好幾年的路要走。另外想請教王院長，大部分的人只知道腎臟壞了可以洗腎，但哪些人會到換腎的地步呢？

王：應該是說假如末期腎病變到最後，腎臟已經無法負荷身體的要求時，就必須做腎臟替代療法，分兩大類：洗腎和換腎，洗腎又分血液透析和腹膜透析。原則上若病人符合換腎條件，就不需洗腎，但就如前面所說，因為腎臟來源非常有限，所以大家比較少提到或經歷到（換腎）。相對來講，換腎的好處遠遠大於洗腎。

林：之前碰到很多患者是大愛移植（洗腎過程也排隊等換腎），有些人是親屬移植（由家人捐贈），那大愛移植和親屬移植的條件和目的，可以請院長為我們說明嗎？

王：基本上在台灣，大愛移植普遍觀念是人走了之後能留全屍，不想捐出器官，所以大愛移植的腎臟來源非常稀少。如果是親屬間移植（即活體移植），在國外其實相當盛行，但在台灣因某些因素，目前只限定五等親以內，或許法案日後會慢慢鬆綁，將限制擴散到其他親屬或非親屬之間。如果今天是親屬移植，並不需要洗腎過程中等換腎，也許在最後準備洗腎前，就可以抓親屬間配對成功的人做換腎，而非像大愛捐贈，一定要洗腎之後才排隊。

林：這樣看來，可以分兩個部分來說，假如是親屬移植，意思是說我的腎臟功能開始不好，已經影響到生活，就可以開始談親屬移植；假如說我有個五等親內的親人，想要換腎給我，通常捐贈者和受贈者需要先做甚麼溝通呢？

王：基本上確認是親屬關係的情況下，沒有不良企圖的過程中，就可以開始做器官移植準備。首先兩個人的基因和細胞配對要相符，再者捐贈者的健康狀態，尤其兩側腎功能必須良好，以及不能有任何慢性疾病，會產生慢性腎臟病的風險，原則上只要捐贈者健康，經檢查檢查過後沒問題，就可以接續腎臟移植的工作。不過就像剛剛說的，受贈者本身大概是腎臟快不行的時候，就可以開始換腎的準備。

林：我常遇到一個問題，受贈者會覺得不想拖累家人，擔心捐贈者捐腎後會發生不良反應。王院長認為，捐贈者經過審慎評估後，換腎後會遇到甚麼風險呢？

王：基本上在國外，假如看到一個病人在洗腎覺得很可憐，即便不在親屬間的限制裡，其實我可以把自己的腎臟捐給對方。所以對捐贈者來說，並不會因為捐一顆腎臟給對方，之後就必須洗腎，如果是這樣，大概就沒人敢捐腎了。很多人好奇，一顆腎臟和兩顆腎臟有何差別？假設一顆腎臟是健康的情況下，仍足以支付身體的狀況和功能，理論上不會有問題。

少數研究顯示，捐腎者在後續追蹤過程中，會出現輕微尿蛋白，不過輕微蛋白尿不足以影響整體腎臟存活率，對捐腎者本身不會有任何負面影響。但是，就如同有兩顆腎臟，假設過10年產生糖尿病、高血壓，那之後腎臟壞掉，並非10幾年前捐腎造成，而是因現在的慢性病導致，所以一顆腎臟和兩顆腎臟的預後相同。

林：在電影中常常看到男女主角相愛，沒有任何血緣或姻親關係，後來女生眼睛瞎了，男主角就捐眼角膜給對方，但這樣的情形在台灣好像不合法？

王：是，沒錯。

林：總覺得捐腎在國外很盛行，但台灣一定要五等親內才能捐，難怪台灣捐腎的案例這麼少。

林：之前有碰過一個換腎的病人，換腎10幾年後，需要服用的免疫抑制劑只剩1、2顆，平常也能爬山、旅遊，雖然年過7旬，但看起來只有60幾歲！洗腎後很多人會說：「一直吃免疫抑制劑，生活也沒變得比較好！」但是我看過很多換腎後的病人，生活品質變好，王院長換腎經驗豐富，究竟這些換腎病人之後的生活品質、併發症、壽命到底如何呢？

王：換腎的兩大目標是恢復腎臟本身功能，也就是不用洗腎，可以正常小便，無論是心理安慰，或實質上腎臟排毒，都能恢復到和正常腎臟一樣。再者就是恢復社會價值，換腎後可以繼續工作，恢復家庭貢獻與社會地位，所以在換腎的情況下，當然希望病人可以恢復到還沒洗腎前的生活。換腎之後的代價就是必須吃免疫抑制劑（即抗排斥藥），就像軒任醫師說的，抗排斥藥會隨著換腎時間愈久、排斥狀況愈低，可以慢慢減藥，但排斥藥還是有風險和副作用，若排斥藥造成血糖上升、尿酸上升、血壓不穩等，這些副作用在醫生細心調整之下，或藥物遵從之下，相信能降到最低。重點是排斥藥的利永遠大於弊，所以我還是建議，若符合可以換腎的情況下，當然是換腎優先。

林：的確，好像有聽過一種說法，假如腎臟壞掉是人生的終點，其實換腎這件事是重啟終點，或許新的腎臟可以幫助病人再擁有30年好腎人生。身為腎臟科醫師，手上一定會有很多患者在洗腎，其中最常遇到的問題是：「甚麼樣的條件，我可以排隊換腎？」

王：只要這個人開始洗腎，拿到重大傷病卡，確定要永久洗腎時，就可以準備排隊換腎。但必須先排除現在不能換腎的狀況，例如是否感染？有無腫瘤風險？假設有腫瘤必須治療，治療過後至少5年以上，沒有復發的可能性，就可以進行換腎的準備。因為換腎必須吃抗排斥用藥，抗排斥用藥會使免疫力降低，所以有可能會導致感染或腫瘤復發，所以必須先確定沒有這方面的狀況，才能排隊換腎。排隊之後要耐心等待，等待過程要保持樂觀的心情，還有身體健康，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何時半夜會接到電話，尤其是軒任醫師的電話來換腎（笑）。

林：之前打電話還碰過家屬以為是詐騙集團，人都不來急診，就真的錯過換腎機會了。

王：沒錯，印象深刻是曾碰過一個南投61歲的阿姨，當天半夜2:30且是颱風天，下大雨颳大風，叫她趕快來急診，卻被掛兩次電話，最後跟她說我們約在中國附醫的急診室，又不是約在7-11，叫她不用擔心。

林：想問王院長有沒有印象深刻的換腎病人或過程呢？

王：開始接觸換腎後，手機更不能關機，所以沒有值班的時候，其實我最怕接到器官移植小組的電話，因為代表有生意上門。雖然一方面害怕又要出動，另方面開心又有病人能夠因此重生。我記得有一次星期一上班加值班，星期二半夜12點回到家，我才剛睡沒多久，半夜1點半器官移植小組的電話又來了，也就是剛才提到南投61歲阿姨有機會換腎，聽到之後只好再起來，梳洗後趕到醫院，等病人到半夜3點，解釋完之後，配對報告早上6點多出爐，早上7點多將病人送到開刀房，我也接著上第三天的班，也就是說，72小時中，我只有1.5小時在家。

另外有一次，星期六下午開車帶全家人到宜蘭度假，剛下交流道沒多久，器官移植小組的電話又來了，當下只好先把家人帶到飯店休息，自己再驅車趕回台中坐後面的處置。雖然聽起來很辛苦，但我覺得在這個過程中，病人可以得到新的腎臟，開始新的人生，是很有成就感的事。

林：想幫聽眾問一下，大家都知道移植有順位，很多人會說：「我已經等10年了，為什麼他的順位比我前面？」可以請王院長幫我們解惑嗎？為什麼有些人等3個月就排到腎臟，有些人等3~5年卻都沒有機會呢？

王：現階段台灣的移植名單，都是非常公平公正，是由大數據做排名，完全沒有辦法透過個人的權力、利益或情感去介入，所以假設他的分數和等待的年紀，還有病人本身等待的時間，以及本身基因型是否符合捐腎者的基因型，只要基因型100%符合，當然無條件優先換腎。我們曾遇過最快3個月就換腎的例子，當然也有遇到10年才排到的案例，所以換腎確實和運氣有關。再次強調，在這等待過程中，病人務必保持樂觀的心情以及健康的身體，才不會輪到換腎時，卻因為上述因素而無法換腎，這樣就相當可惜了。

林：有些人以為換腎就是要把腎臟拿掉，其實是把捐贈者的腎臟種在前下腹，比較典型的是以前NBA熱火隊球員Alonzo Mourning，也因為腎臟壞掉而換腎，換腎後還能打籃球，而且是NBA這種高強度的籃球，所以換腎後的生活品質真的很好。

今天很開心王院長幫我們解惑換腎問題，最後想詢問王院長一個問題，以王院長身為腎臟科醫師，以及壯年人的角度，心目中的健康與幸福人生大概是甚麼樣子？

王：想不到我已經變成壯年了（笑），其實還是想回到青年的時候，我覺得不管是以腎臟科醫師或醫師的立場，我覺得健康分兩個：身體跟心理，身體健康包括我可以在無拘無束的情況下，做我想做的事情或運動，而不受病痛所干擾。第二個就是心理，我很開心、享受、滿意目前的生活狀況，滿足我目前所擁有的一切，在身心健康的情況下，我覺得是對自己和患者的基本要求。

所以我覺得濃縮成四段話，建議大家保持健康、創造人生、再續活力、享受幸福。就像剛剛軒任醫師說的，70歲阿伯換腎後的感覺像60歲一樣，我覺得這四樣東西可以達成這樣的目標。